古有九九图，即冬至后八十一日之计日图。九九足，则春回大地，春风送暖，寒意全消。遂有九九消寒之说。

古人是如何消寒的呢？元杨允孚《滦京杂咏》有记：“试数窗间九日图，余寒消尽暖回初。梅花点徧无余白，看到今朝是杏株。”冬至后，便贴梅花一枝于窗间，佳人晓妆，日以胭脂涂一圈，八十一圈足，变作杏花，则天地回暖。

明朝《帝京景物略·春场》则记：以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

徐珂 《清稗类钞·时令类》记以“有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二句装潢成幅，句各九言，言各九画，题‘管城春色’四字于其端。南书房翰林日以‘阴晴风雪’注之，自冬至始，日填一画，凡八十一日而毕事。

由此观之，古人多以书画消寒，兴不可谓不雅；以梅柳邀春，情不可谓不深。今人有此雅兴深情者，少之又少矣。

谚语曰：小寒大寒，冻成冰团。冬寒总是不期而临。在这万物蛰伏的季节，古人以书画之精神法消寒，今人则可以雅俗并兼，身心两悦。

先说心之悦。冬者岁之余，正是读书时。不读书，何以消寒？进入冬季，木叶凋敝，百虫蛰伏，北风呼啸，萧瑟冷寂中恰宜息交绝游。蛰居一室，围炉拥被，清茶在侧，执卷在手，神游万物，岂不美哉？古人是深谙读书之乐的，“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晚来天欲雪，书中自有红泥炉，那些温润的文字有着红泥小火炉的暖，有着绿蚁新醅酒的醇。白雪纷纷何所似，春来柳絮因风起，精彩纷呈的古书中自有柳絮飘飘，春花烂漫。一页一页书念过，这个单调的季节也就多姿多彩了。或许刚好念到九九八十一页，窗外便真的和室内一样春暖花开。

当然，趁着闭门之际，喜欢音乐的可以调素琴，喜欢书画的可以挥毫而作。喜欢下棋的可以和家人友人两两博弈。总之，在寒冷寂静的冬日，蛰居室内，做自己喜欢的事，愉悦自己的灵魂。不知不觉中，冬寒已消，冬尽春来，生命变得更加厚重，灵魂变得更加丰盈。

再说身之悦。人一生从出生吮吸母乳一直到生命结束都在吃，消寒又怎能离开暖香的食物？舌尖上的美味才足以愉悦我们的肉身，灶上翻滚着的汤锅才足以除去体内的寒气。南方最常见的是火锅。红汤清汤根据自己的口味不一而足，洗净备好荤素搭配的菜，或盘碟、或碗盆盛装，围桌而坐，汤沸时夹菜而涮。半刻不到，似有微汗，此时身体通泰，室内虽无暖气也开始解衣脱下外套，全然忘了冬之寒。不喜欢火锅的可以炖一锅牛肉汤，羊肉汤，或者排骨萝卜汤，根据自己的爱好。喝一碗汤，摄入色香味足够的高蛋白，暖香的味便足以愉悦肉躯成为消寒的神器了。

若雪正飞，梅正开，那就趁着一身的暖踏雪赏梅吧。在“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中看梅雪争春。或者在雪花纷飞中，赏“千树万树梨花开”。不知不觉中也会如岑参一样生出东风已来的美好错觉。梅香雪白也就俨然有了春之明媚与芬芳。

数九寒冬，天寒地冻，冬季自有冬的妙处。或寄情于琴棋书画，或缱绻于食色香中，可以觅得深趣，可以消尽冬寒，可以迎来花开。

文/张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