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空落落的乡下

不时植入一些零星的尸骨

一年过去了，那些土丘会长高很多

蕴藏虚弱和执拗的高度

千年的清明千年的约

拿一把生锈的刀

在荒芜中，砍出一条血路

再拽着坟头上长疯了的草

一把一把地割，把狠劲用上

把思念的对白用上，把泪水和汗水用上

一个不修边幅的额头显露出来

路过的人，稍加思索就会想起他的名字

感觉从土堆中活过来一样

活着

父亲，你走后的这些年

依然活着，像刀一样

活在我的身体里。

我时常会拣出残缺、遗憾、愧疚

有时还有恨

你曾说再刨两年就进城养老

我信了。一个又一个两年

我一次又一次相信

你起早贪黑，在地里匍匐太多时日

骨瘦如柴，筋疲力尽

无法拖着疲倦的身体进城

你把自己活生生拆解开

让汗水、血液渗进土地

你这个不讲信用的老男人

说走就走了。应该像当年忽悠我一样

忽悠死神，把走奈何桥的速度放慢

还不妨转个身，回到地头怜惜禾苗

现在，我的孩子经常问我

你走哪里去了？我就感觉他拿着小刀片

在一刀一刀割着我的肉

痛，是你活在我身体内的最好形式

文/兰采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