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中秋节，糍粑总是要吃的，吃食让节日更加圆满。

小的时候，家里的吃食是奶奶在安排，节日宴饮还是家常便饭，老人家总能在那样拮据的生活里丰富我们童年的滋味。那是一个能干精明、持家有方的小老太太，她对吃食总是能够不计麻烦地做到别致，进而精致。对于中秋节的糍粑，也是要比别家用心得多。

像这样传统的节日在我家是十分庄重的，不会提前或是延后。只在头天晚上，把糯米浸泡了备用。糯米是新收的，还蓄积着太阳的能量。第二天一大早，奶奶会踮着小脚去村东头的小溪畔砍来粗细均匀的芦苇竿，细细剔去叶和节，清洗干净，扎捆成束。同时，浸泡得软胀的糯米已经下锅了。家里用的是木甑子，一人合抱粗细，蒸出来的米饭格外清香。糯米饭的软硬十分讲究，硬了杵不细，软了没有绵实的嚼劲，不香，时间与火候就是功夫，全靠经验拿捏。这边把芦苇杆儿扎紧实了，那边糯米饭已经熟透。百十斤重的木甑子连米饭倒扣入大瓦钵中，并不着急加工，奶奶会先捏两个糯米饭团儿打发旁边眼巴巴守嘴的我。糯米饭团子不加料不佐糖一样香甜。

杵糯米是力气活儿，是爷爷或者爸爸的安排，阳刚与力道让它们柔韧。奶奶和母亲则用小锅炒香了黄豆，看豆子在热锅里欢蹦着噼叭作响，群舞般炸裂有声，即成。起锅，稍凉，嚼之香脆，是不错的小吃。放石磨里碾了，竹筛过细，一道，二道，黄豆面儿细细匀匀，炒豆香已经为节日铺开了气氛。接着还要磨的是小米面儿，用来团糍粑的时候防止粘连的。

杵糍粑和磨豆米面儿差不多同时完工。糯米是不能太过黏细的，米粒彼此融合而又隐约见其颗粒为佳。奶奶把早已洗净晾干的簸箕铺开，在上面薄薄匀匀地洒一层白米面儿，把杵好的糯米用手抓成掌心大小的米团子。这里还有一个小讲究，抓米团儿的时候要像包汤圆儿一样，保持饭团中空外实，烙的时候才更松软，而且形象也有规矩，大小厚薄如掌心，看相关乎食欲。团好的糍粑一个一个摊在簸箕上，列列齐整。灶里生小火，把糍粑两面薄薄地拍一层白米面儿，放进微烫的锅里，并不用油盐，原汁原味，小火慢煎，待冷却的糍粑再次蓬松变软，至两面金黄成壳儿时铲起，装盘。拿小碟子盛了加以白糖与黄豆面儿和匀的蘸料，口口香甜，尽吃糍粑都能饱肚。但不能多吃的，吃上两个，奶奶就要警告了，糯米糍实，再吃肚子就消受不了了。小孩子哪里听得进去，吃了个足饱，晚饭的时候，肚子还是溜圆，什么也吃不下了。逢有路过的村人或是孩童，都能够尝到奶奶做的糍粑。

家里有四个已经出嫁的姑姑。奶奶每回做糍粑总是把他们的量计算进去，每个姑姑回门的时候都要为他们带上糍粑。

那时候的节日一点都不打折扣，一个节日过下来，没有珍馐美味，简单朴素的吃食足以让人余味不尽。

又到中秋节了，我们还是会吃糍粑，却自己做得少了，嫌工序麻烦。从市场上买来做好的糍粑，做工规整，大小均匀，机器的比例算得很好，仅仅代表糍粑而已。蘸料就是白糖，却总是少了些什么，许是那份在省却的过程中对于吃食的期待吧。

至于月饼，我一直怀念的，仍然是小时候那种油纸包裹着的冰糖或是伍仁馅的，油滋油浸，看着很有食欲，味道单一，但却是团圆的味道，口口美满。

文/刘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