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奶奶还是李阿姨，每年秋天，她都要去部队探望当兵的丈夫。

军营在山脚下。每次一见面，见到英姿勃发的军人，李奶奶一身的疲惫与风尘一扫而光。

有一年恰逢军人被派去附近中学军训，从此他们和一个叫小山的孩子结下了缘分。

小山个子瘦小，言语不多，眼睛里像有层雾，时常望着远山发呆，经常有同学说他“傻”。向老师一打听，才知道他父母都出去打工了，好几年也难得见上一面，造成小山有些 “自闭”的性格。小山想他们了，就往山外面望。

从此军人心里多了份牵挂，时常去看小山。有一年李阿姨去探亲，恰逢中秋，她和军人丈夫一块买了月饼，专门去小山家。小山一手拿着月饼，一手却拽着另一份礼物：红笔画的五角星徽章、子弹壳做的军舰，还有导弹模型……这些都出自军人之手。那一次军人还告诉小山，如果觉得当军人光荣，就要好好读书，长大用知识和强健的体魄保家卫国。

小山似懂非懂地点头，将月饼掰成几份，最大的一份塞给了军人。

两年后的秋天，山洪暴发。军人带队抢险，救出多名群众后，他被突然袭来的泥石流吞没。李阿姨去部队收拾丈夫遗物时，看到他在之前的日记里写到：“小山今天叫了声‘叔叔’。孩子就像山间的细流，只要引导得当，终将汇入江河。而我愿做那道引水的渠。”

那之后，李阿姨暗下决心，要接过军人的接力棒，坚持每年去看小山。那是她丈夫生活、战斗过的地方，也是他们和一个自闭孩子结缘开始的地方，她不能让“那道引水的渠”断流了。

每次见到小山，李阿姨就给他讲军人的故事，教他认地图、看星象，认识外面的世界。小山也渐渐变得开朗，成绩越来越好，眼睛里的雾散去了，露出星星般明亮的光。

多年后的秋天，小山考上军校。那年中秋，李阿姨专门去向小山送行。临行前夜，小山穿着崭新的军装，很庄重地说：“李阿姨，您放心，我会成为叔叔一样的军人，像叔叔教育我那样，用知识和强健的体魄保家卫国！”

小山立正敬礼，身姿如松。月光洒在他青春的脸上，像极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军人。那一刻，李阿姨释然地笑了，她仿佛看见丈夫站在时光深处，正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幕。

那之后每年中秋，李阿姨的手机一定准时响起。视频那头，身着戎装的小山向她敬礼：“李阿姨，中秋快乐！”背景是哨所上的五星红旗。他的脸庞已褪去稚嫩，眼神坚毅如钢。

又是多年后，中秋。李阿姨家的门被敲开了，站在门外的，是已转业开始工作的小山，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女子手上，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小山高兴地说：“李阿姨，您现在已经是孩子心中的李奶奶了！从今年起，每年中秋我们都来陪您一起过！”

那一夜，窗外月华如水，倾泻在每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小山还专门把当年军人画的那张五角星徽章带在了身边，深情地说：“李阿姨，我们会永远记住叔叔的话，让孩子从小热爱祖国，用知识和强健的体魄保家卫国。”

李阿姨刚刚点完头，就听小男孩忽然用稚嫩的声音喊：“李奶奶，中秋快乐！”

文/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