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不厌千回读
2025年04月25日 08:38:18 来源:本站原创 编辑:周铉 责任编辑:马小玲 作者:
初闻《好诗不厌百回读》这本书,以为是本现代诗歌集子,直至打开书卷,才知是一本关于古诗词的品鉴书。虽然其中收集的一些古诗词,早已烂熟于胸,有小学就朗朗上口的《咏柳》《早发白帝城》,初中必背诵的《卖炭翁》《水调歌头》,以及一些常见的诗词名篇。再读本书,许多以前一知半解的地方,在作者袁行霈的品鉴下,豁然开朗、拨云见日。
本书选作佳篇,从《诗经·汉广》起首,历唐诗宋词,到清代大词人纳兰性德的一首《台城路》收尾。每篇诗歌如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朵朵浪花,刻着浓厚的时代印记。每吟诵一首诗歌就仿佛在聆听诗人的婉转低吟,柔肠百转。
先论诗歌词义的正确理解与考究。
诗句“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诗经《冉冉孤生竹》)中的“新婚”,袁行霈解注不一定是已经结了婚,并引用清方廷珪《文选集成》所说,此是“媒妁成言之始”而“非嫁时”。“为新婚”是指已经订了婚,但还没有迎娶。完全与我们现在所理解的“新婚”意义不同。
杜甫诗句“不为困穷宁于此,只缘恐惧转须亲”(《又呈吴郎》),袁行霈说“穷”字在古代指有出路,缺乏衣食钱财一般用“贫”字表达。所以诗中应理解为妇人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并用“诗穷而后工”一句说明,“穷”字理解为诗人不得志或走投无路时,诗才写得好,而不能狭义理解为生活上的贫穷。
而在“多情应笑我”(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我”到底是谁?通常人们理解为是苏轼,虽然也能讲通,但袁行霈认为更准确是周瑜,才更能体现“故国神游”所指的意义。另外《李凭箜篌引》中李凭为何人,是否就是李供奉其人,虽然袁行霈查阅多方资料细致分析,最后也没敢贸然下结论。由此可见鉴赏者的认真考究和治学严谨。
再论诗歌语言的精妙与押韵。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迢迢牵牛星》)诗句中,袁行霈讲解:以迢迢属之牵牛,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远在他乡的游子,而以皎皎属之织女,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女性的美。而且,称织女为“河汉女”是为了凑成三个音节,而又避免用“织女星”三字。既不押韵,又显得单调,“河汉女”的用法更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真实的女人。所以这十个字的安排,是巧妙的安排而又具有最浑成的效果。
接着论诗歌语言的朴素无华。
在诗人王绩的《野望》这首诗中,袁行霈首次提到了“朴素”的概念,“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四句诗兼光与色,远景与近景,静态与动态,构成了一幅山家秋晚图。这首诗本身在唐诗中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它出现的时间节点很有意义,因为沿着诗歌史的顺序,它是从南朝的宋、齐、梁、陈的艳丽诗风中走来,犹如从贵妇堆里走出来的一位荆钗布裙的村姑,她那不施脂粉的朴素美就会产生特别的魅力。
而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则彻底抛弃了梁陈以来流行的宫体诗,诗人孤独地矗立在幽州台上,凝视着远方,似乎在喃喃自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虽然表现手法简单,却成为千古之绝唱,不堆积辞藻,不讲究对偶和声律,而是追求一种慷慨悲凉、刚健有力的风格。
然后论诗歌的借景抒情与时代气息。
《观沧海》是我国第一首完整的山水诗,曹操从大处落笔,虽然句句写景,实则句句抒情。袁行霈指出:艺术创作最忌见物不见人,在全面把握景物的特点之后,取其主,舍其次,再把从生活中感受到的美的理想融入进去,用饱蘸感情的笔墨表现出来。这样,作品里的景物就高于自然景物,有了灵魂、有了生命。
诗句“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王湾《次北固山下》),如在欢呼黎明和春天的到来,欢呼新生事物的出现。整首诗意境开阔,感情明朗,充满对前途的希望和信心,不愧被称为盛唐诗歌的代表。
王之涣和贺知章在盛唐诗人里算是前辈,《登鹳雀楼》里的昂扬精神,《咏柳》诗里的春天气息,都带着典型的盛唐时代的印记。
最后论诗歌里的意象与典故。
诗句“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其中“闻笛赋”与“烂柯人”均出典故,暗示了自己贬谪时间的长久,又表现了世态的变迁,以及回归之后生疏而怅惘的心情,涵义十分丰富。
《锦瑟》中的晓梦蝴蝶、春心杜鹃、海月珠泪、暖日玉烟,就用了大自然中美丽的四个意象,呈现出对一段往事美好的追忆,给读者无限想象空间。
“待归踏榆花,那时才诉”(纳兰性德《台城路·塞外七夕》)引用唐代诗人曹唐《织女怀牵牛》诗的典故“欲将心就仙郎说,借问榆花早晚秋。”“连理千花,相思一叶,毕竟随风何处?”连理树引用白居易《长恨歌》里“在地愿为连理枝”,“相思一叶”用红叶题诗的典故。这些浪漫色彩的传说,更体现了词人感叹姻缘不易实现的情绪。
袁行霈说:“我主张对诗的诠释回到文本上来,留给读者多一些想象的余地,本事的考证是必要的,但不要讲得太死。叶嘉莹先生也曾说,诗词,让人心灵不死。愿我们在百转千回的诗词阅读里,找到美的愉悦,美的享受。”
文/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