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慵懒的时候，特别容易为自己的懒惰找到借口。

母亲打电话让我陪她上山看栽的黄瓜苗结瓜没有。我倚床看了几页书，正躺床上似睡非睡。迷糊中摸索到手机，说在睡觉，不去。

继续躺了一会儿，睡眠浅，显然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初夏午后，多云，不算热，其实适合出门。但哪儿也不愿意去。闭门宅家。

是夏意渐浓的缘故？做什么都无意绪。写点文字。打开电脑，茫然地对着屏幕，大脑如同显示屏一样空茫，坐上几分钟，又回床上躺下。读书。看不上几页，倒于床，侧卧，平卧，时而睁眼，时而闭眼，什么都在想，什么也没有想，半天就过去了。一边慵懒，一边矛盾。允许自己停下来吧，又怕被时光抛下，日子像腰腹的赘肉一样搁浅。本是穿上衣裙尽显婀娜身材的季节，经过一冬以御寒为由的美食放纵，加上春日轻寒，常以夹衣裹身，丝毫未注意吃动两平衡，不知不觉间腰腹挂上游泳圈数个。赘肉横生之际，更添一份慵懒。

晚饭后，想着不对自己狠一点，如何回归曼妙的身材？何况参加了万步健走运动大赛，每日有打卡考核，遂下楼小跑。

夏日昼长夜短，落日离西山还有数尺，小区中庭一半晒着，一半阴着。怕晒，我在阴凉处绕着小圈跑。不到两分钟就跑完一圈，脚步被怕晒黑的大众思维束缚住，施展不开，好在眼睛可以四处打量，耳朵可以八方倾听。

夕光照在疏密有致的树上，树叶闪闪发光，微风拂过，好像抖动着炫耀一身金币。阳光还是一个高超的艺术家，透过葱茏的绿树，在地上绘出一幅幅动态的抽象画。天上白云散开，一朵一朵，自在极了。地上一圈圈围坐着玩卡片的孩童，各自起劲地用手搧着，小手扬起的微风外加一点技巧赢得对方的卡片。暮鸟呼归，在枝间一声长一声短地喊着自己的孩子。落日一点一点收敛着最后的光芒，给我让出更大的舞台。

裤袋中的手机响起，是母亲的电话。问我在干什么？说现在上山去一趟回来天都不黑，不算晚。我回答在跑步，不去。母亲说反正是锻炼，不如陪她走一圈。母亲絮絮地说父亲出去遛弯了，她独自在家没事，坐着沙发上就想打瞌睡。病后的母亲身体仍虚弱，不敢独自走远路，在可见的晚年中，母亲不愿将大部分光阴浪费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上。我仍是拒绝了，借口跑步完还有别的事，答应下周休息再陪她去。电话的那一头，母亲可能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手机仍试图说服我，我匆匆挂断了电话。

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要紧事。山上，是蚊子的领地。每次去裸露的手臂、小腿、甚至脸上，颈部均瘙痒难耐，很快生出无数大小不一的疙瘩。回家热水淋浴后，疙瘩才慢慢散去。开车一个往返，加上巡查的时间，少不了两个小时。答应母亲去，我还得抓紧时间换上长袖长裤，尽可能留给蚊子最小的入侵之地。回来后洗浴，花时间安抚自己，时间会像债主一样，催着我完成一系列动作。一个晚上就完全报废了。

不去，我可以从容跑步，回家继续慵懒地倚床看几页书，慵懒地躺在床上，任由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慵懒之后，拯救自己。我便有余力爱母亲，给母亲以力量。

文/张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