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像无边无际的帷幕笼罩着城市的高楼大厦，只有路灯不知疲倦地睁着眼，一眨一眨地将行道树的阴影投在地上。

刘素贤迈着轻快的脚步，急促地走在人行道上。她来到一幢居民楼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猫一样轻轻上楼梯，怕吵醒熟睡中的人们。

她一口气上到九楼，伸出蟹钳似的结实有力的手捡起一包包垃圾，迅速准确地扔进背上的大背篼里，接着，又用拖帕拖干净地面后，取下背篼边挂的抹布，擦起了楼梯扶手。每一层楼都要重复这三道工序。她手脚麻利，做事认真仔细，经常有人请她下班后当钟点工做清洁。

快过节了，网购火爆，包装盒很多，刘素贤每天都要捡不少。她走到三楼郑大姐家门口，一个精致的糕点盒跳进她眼里，她弯腰捡起，有点重。难道里面糕点还没吃？这也是常见的。她是从不吃捡的食品，但她很喜欢这个包装盒，想用它装针线，便轻轻放进了背篼。

她把垃圾倒进垃圾车……她负责清扫转运三幢楼房的垃圾，少则两三车，多则四五车，从零晨三点半来上班，要到八九点钟才能干完，早饭后还要来扫三座楼周围的道路和坝子。她为了老公和儿子，下午还去当钟点工，整天拼着命干。

拉最后一车垃圾，她已经精疲力竭。又是上坡，绷紧的车绊绳深深地勒进肩胛。她拱着背，低着头，两手紧握车把，两腿像灌了铅，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脸上汗水如雨般落下，脸也涨得通红。突然，肩上轻了，车子快了。她回头一看，见一位晨炼的大伯，她感激地说：“大伯！您都这样大年纪了还经常帮我推车，真过意不去，谢谢了！”

“要谢的是您，给了我们干净舒适的环境。”

刘素贤听了心里乐滋滋的，好像疲劳也被赶跑了大半。

刘素贤倒完垃圾，把满满一背篼纸壳等背到废品收购站换了十一元钱。

回到家，打开糕点盒，取出上面一层，一看，她惊呆了，里面原来装的是一扎扎的钞票，像一个个可爱的金娃娃。她摸摸这个，亲亲那个，心花怒放，她家几辈人也没见过这样多的钱，这真是叫化子捡银子，喜从天降，心里那个乐劲哟，真不知该怎样形容了！她心里盘算着：终于可以送老公到大医院去彻底治病了，儿子买婚房的首付也有了……

一阵狂喜之后，她慢慢冷静下来了，老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天天待客不会穷，夜夜做贼不得富……”前几年她在饭店打工，捡了个钱包，内有一千多元现金和身份证等，她费尽周折找到失主把钱交到手里；去年做清洁，李妈送给她一件旧的毛呢大衣，到冬天穿时发现口袋里有张百元钞票，她马上给还了回去……难道人穷志短了吗？不，绝不能给老娘脸上抹黑。

她把糕点盒装进布袋里，再次到了郑大姐的房门前。当她举起右手要按门铃时，突然犹豫了，举起的手又落下了，她听说郑大姐的老公在环卫局当什么官，在给他家做清洁时见过他，他那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令人生畏。糕点还回去，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电视上常有杀人灭口的故事，刘素贤心里打了个寒颤，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左右为难，后悔不该捡这盒是非糕点。

第二天下午，她提着布袋子走进了纪委大门。

没多久刘素贤听到郑大姐的老公被双规了，她则十分不安，怕见郑大姐。一天，刘素贤在菜市场看到郑大姐，她想躲开，已来不及了。郑大姐还是和过去一样笑呵呵地打招呼：“小刘，这样久怎么不到我家来？”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我，我……”

郑大姐拍着她肩膀，亲热地说：“傻妹子，他的事组织上也给我说了,我要感谢您，是您把我解放了！”

刘素贤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养的几只狐狸精早把我心咬烂了。”

“那您没受牵连？”

郑大姐回答：“没有，我要是拿到证据也早送他上山了。”

她听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一天，刘素贤接到爸爸的电话，说村里遇到了大喜事，新上仼的环卫局长和公安局长亲自指挥执法，炸掉了小化工厂的烟囱，小河水又变得清亮甘甜了，村里要唱三天大戏庆贺。

文/胡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