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迟迟不亮，即便亮了，晨雾缭绕，也是阴沉沉的，加上气温低，外出活动的人减少，和其余三个季节相比，小城平添了几分萧索和冷寂。不过，如果“朝闻寒雀暄”，又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我上班经过一个广场，会适逢寒雀暄的场景。广场古树数棵，冠大，枝繁，叶茂，是雀鸟聚会的空中乐园。看到它们扇动着翅膀，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听到它们骤然响起的鸣叫，我常疑心是否汇聚了全城的鸟儿，它们正举行一场盛会。清晨雀鸟飞翔、啼鸣的场景，蓦然入目入耳，给人一种惊艳感，像无数的花朵一起绽放，像漫山遍野的嫩芽同时拱出泥土，又像舞台的帷幕哗地一下拉开。绚丽灯光照耀下的舞台突然出现在眼前，在雀鸟的喧声中，让人对新的一天充满了期待。

下午闻雀暄则多是在办公室。办公室在楼顶，边上半圈围着另外两个科室，中间空阔，形成一个庭院。闲暇时，热爱花草果蔬的同事在中庭置盆栽数十，品种多样，一年四季花开不息，翠绿可见；矮墙围着的一侧种着观赏植物和果树多株，沿着矮墙体长成一排，枝叶繁茂，高高地伸出矮墙，伸向天空。我们这栋楼位于城中心，周围高楼林立。经过数年来的精心莳弄，顶楼蔚然成景，清幽可人，如同桃源。顶楼以下其他同事上楼驻足，对着花儿草儿果实拍照，看了又看，羡慕不已。

绿叶滴翠，花果香甜，鸟儿们也爱寻绿、寻香而至。有时落在中庭，跳到花盆或泡沫箱中一阵剥啄；有时栖息枝头，机灵地转动着小脑袋，眺望远方，俯瞰近景。有人经过，正在剥啄的鸟儿展开翅膀，扑腾着飞向树枝。栖在高枝的鸟雀则一点也不惧人，怡然地欣赏着生活的城市，时不时群鸟吱吱啾啾，哗然作声。

寂然的冬日，雀鸟喧喧总让人心生欢喜。栖息楼顶枝头的鸟以麻雀为多，高高低低在枝叶间转动脑袋，像碧树上结满丰硕的果实，随风轻摇，灵动可爱。它们多在早晚合奏。一鸟起音，群鸟和鸣，引吭高歌，如瀑布泻下，似波涛汹涌，又像热闹的街头，挤挤挨挨，熙熙攘攘，给人一种繁盛的感觉，仿佛桃源洞开，游者甚众，主客俱欢。让人想起陈草庵的《山坡羊·晨鸡初叫》：“晨鸡初叫，昏鸦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好不容易来世间一趟，甭管春光还是冬日，四季的每一天都是生命的馈赠，都值得尽情地啼鸣。

下班路上，有时也会看到二三只麻雀立在光秃秃的枝头，给人“寒雀喧喧冻不飞，绕林空啭未开枝”的感觉。它们在电线上蹲成一排，吱吱数语，声音未及滴落衣襟，就在空中弥散开去，仿佛给过往的行人热情地打一个招呼，而行人无需驻足，亦无需回应。

寒雀暄，真好。一片喧声，是寂寥中的热闹，是冷落中的热情，是寒冷里的温度。

寒雀暄，是冬日的生机。

文/张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