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滚滚“唢呐”响
2019年07月10日 08:25:16 来源:本站原创 编辑:周铉 责任编辑:吴双 作者:
端午节前,我随八十高龄的母亲回了一趟老家。从镇紫街到老家,要经过一片辽阔的平坝,平坝上星星点点地种上了大棚蔬菜。这片平坝,老乡们亲切地称作镇紫坝儿,而我的老家就在镇紫坝儿尽头的小山坡上。
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镇紫坝儿种满了小麦。麦叶青中转黄,像人到中年微微弓起的脊背。成片的麦芒从田地里凸显出来,毛茸茸的,一直延伸到平坝的尽头。一阵风吹过,麦芒高低起伏,波涛汹涌,从眼前一直浪向远方。那时候我还在镇紫中学读初中,一放学,我就和好伙伴王华结伴回家,走到麦田边,便脱离了大路,专挑麦田的田埂走,稍稍蹲一下身子,你便再也找不见人。
田埂很窄,只容得下一只脚站立。为了保持平衡,我们双手平举,像两只快活的鸟儿,顺着田埂的走势向前跑,看谁跑得快。有时候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踩在田沟里,整个身子便没入麦海之中。为了不被好伙伴发现,我也偶尔来个恶作剧——弓着身子沿着田沟跑过几块麦田,像灵活的小兽一般,钻进麦田,蹲下一动也不动,两眼却透过麦秆的缝隙偷偷瞧王华。王华见我滑到,跑过来找不见人,双眼茫然地在麦田里逡巡,一脸的懵圈。等了许久,一大片麦田没有什么异样,仿佛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一般。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趁空伸出手来擦一把脸上的汗水。太阳的光辉映照着他红扑扑的脸,就像在苍茫的麦田里绽开的一朵花。
见找不到我,他便扯开嗓子呼喊:“毛三儿——毛三儿——”见他着急的样子,我捂住嘴低头偷笑,装着没有听见。见没有回应,王华只好悻悻地往前走。见他走远了,我才猫着腰,从麦田里钻出来,顺着田沟,轻轻悄悄地走到王华的后边,叉开双手,往王华的腿弯上猛地叉过去,嘴里“汪”的一声大叫,好似一条狗从背后偷袭一般,吓得王华“哇”地一声跳起来,从田埂上跌倒在田沟里。
王华脸都吓白了,转过头一看是我,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也不生气。我拉起王华,顺势坐在田埂上,侧身捋下一把麦穗儿,在掌心里揉搓,吹走浮壳,留下饱满的麦粒。麦粒青中带黄,还带着尖尖的麦芒。我们剥开麦粒的最后一层壳,把一粒粒胀鼓鼓的麦子扔进嘴里嚼吧嚼吧。还带着浆汁的麦粒软软的,有些粘牙,慢慢地嚼出一股新麦的清香。
歇了一会儿,我们又歪歪扭扭地继续往家走。一路上,看到麦田里夹杂着长得壮实的野豌荚,就拨开茂密的麦叶,钻进麦田,总要把它拔来。野豌荚又称野豌薇豆,一年生草本植物,紫红色的花,结寸许长的扁荚,里面包着圆润的种子。有诗云“野有豌兮,亦荚亦萁;清扬水兮,紫叶萋萋。”野豌荚在古代可是一种食用野菜呢。当然,我们拔野豌荚的目的不是用来吃,而是在野豌荚的藤上挑选几棵长而饱满的扁荚,掐掉小半截儿,剥开来,抠掉里面种子,只留下半截野豌荚的壳儿。我们把半截儿野豌荚含在嘴里,轻轻一吹,气流冲出中空的野豌荚,发出“嘟呐、嘟呐”的声音。那声音酷似吹唢呐,清亮悦耳。于是,茫茫的麦田间又响起了此起彼伏欢快的童真。
天色将晚,夕阳在山头上留下红扑扑的半边脸,我和王华便一人吹着一个野豌荚,迎着镇紫坝儿清凉的晚风,走到了麦田的尽头——快到家了。回头一看,镇紫坝儿的麦田早已被我们甩在了身后,可那野豌荚不成曲调的声音,“嘟呐、嘟呐”地滑过田田的麦芒,被初夏的晚风吹送到远方,吹醒了我永恒的记忆。
文/毛朝建